[007]
谢怜蹲在桌上，盯着箱子里的东西不做声，花城也不急，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，道：“哥哥，不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。”
就好像打电话的人无论递什么东西过去都会接过来拿在手里，同样的道理，思考中的谢怜，你跟他说什么，都会照做。花城托着他腋下把人抱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，谢怜抓着那本沾血的任务书，翻来翻去，脸色越发不好。
“怎么了？”
谢怜定了定神，终于开口：“鉴玉的任务书，和我的老师给我的，内容一致。”
也就是说，并没有交接部分。
花城挑眉，意识到问题所在：“这位鉴玉先生，之前是鬼石的后勤主任，日常活动范围跟哥哥都不一样，任务书怎么会内容一致？”
谢怜抬手按按眉心，轻声说，三郎，我还没问你，只是捡到东西而已，书上又没有写会有别的人进来，你为什么一眼就认定是我，还非要扮作内应帮我？
花城双手指尖抵在一起，支着下巴，认真回答说，因为我可以肯定哥哥不是“白无相”，既然是扮作他人进来，肯定是有任务在身，谁没事跑这里体验生活？有个内应不是很好吗？
他挑起一边眉毛，笑嘻嘻看过来，谢怜没忍住，弹了他一个脑瓜崩：“算你运气好，任务书上虽然没写，但我的老师告诉我，这里会有内应，要不是有他这句话，那晚我可能就直接动手了。”
花城捂着脑门抱怨疼，谢怜赶紧凑上去给他吹了吹，听见他说，我运气一向很好。
“哥哥，只管信我好了。”
谢怜盯着他的眼睛定定看了几秒，忽然笑了，破罐破摔似的往后一靠，长叹口气：“好。”
“我来自仙乐派遣局，我们局说白了就是电视剧里那种专门对付社会疑难杂症的，但没那么神秘，只要有心都能找到。仙乐局负责范围包括仙京在内的三个省和直辖市，承接的任务上到抓走私犯下到帮老奶奶找孙子，算不上神秘。我接下这个任务，确实是出于私心。”谢怜说到这，顿了片刻，抿抿嘴唇，继续道，“我十七岁那年，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疫病，包括我父母在内死了很多人，后来我发现，可能我幸存下来只是因为我是个Omega。”
“我的两个朋友在疫病爆发前因为吵架，都选择了外出旅行消气，逃过一劫，等一切都过去，我们三人被派遣局收纳，算是有了暂时安身的地方。我怎么说了这么多，哎，”他叹了口气，又觉得今天叹气叹得太频繁，赶紧收住，“我一直在追查这场疫病的来源。”
“我有证据证明它和白无相有关，几年的追查下来，我发现仙京失踪人口大部分是Alpha，这些失踪的人，多半是在鬼石监狱消失的。”
我们的声纳车曾经探查过这栋楼的地下，谢怜点点地面，这地下存在巨大空间，防空洞也不至于这么大，这就是我潜进来的原因。
“我必须查清楚这些。“谢怜身体前倾，看着花城的眼睛，认真道，“虽然这样说有点神经病，我怀疑鬼石的地下空洞和失踪事件相关。”
花城点点头，把他没说完的补充上：“地下空洞可以作为试验场甚至是人体试验场，哥哥是怀疑失踪事件与十年前那场疫病有关。”
谢怜把大半张脸埋进掌心，只留一双眼盯着花城靴帮上的银链子，过了好久才回答说，这个推论非常无厘头，我没有任何证据，又不肯死心，只能莽莽撞撞潜进来。
“你能帮我，我非常感激，”他声音闷在掌心，显得有点不高兴，“青玄帮我改了内部资料，我可能怜累他被局里除名了，如果我的事对你产生不利影响，三郎不必管我，保护好自己最重要。”
花城手攥攥拳，最后还是抬起，轻轻搭在谢怜后背上，来回摸了几下：“别这样说，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，你就当我出于私心，非要帮你。”
“你是太久没见过Omega了吗？”谢怜哭笑不得，“就算是想要对我图谋不轨，也没必要把前途和命都搭进去。”
花城捏捏他后颈，把人拉过来头顶头：“说是图谋不轨也行，说我想做正义使者也可以，总之我会一直站在哥哥身边，保护你的。”
谢怜一愣，讷讷说我也会保护你，花城咯咯笑起来，恨不能抱抱他，忽然后背一紧。
谢怜用力抱了他一下，“三郎，谢谢你。”
花城最会顺杆儿爬，腾起站起来，抱着人转了个圈，谢怜惊呼一声，差点顺着电风扇跑了。
既然话都说开，谢怜再也没有瞒着他的理由，正愁偷不到U盘，干脆问花城借了一只，顺着通风管道离开了。
花城把手提箱塞回柜子底下，收拾好房间，也离开了。
他不知道谢怜到底跑哪去了，直到三个多小时后，他终于摆脱一系列冗长的会议，趁着懒腰回办公室，在走廊对头，撞见了把椅子搬到走廊床边，捧着茶缸子欣赏日落的谢怜。
“……”他笃定，若是当初把谢怜分配到集体牢房，他肯定会比现在老实得多。
见他过来，谢怜挪挪屁股，腾了半张椅子给他：“晚饭改成用塑料袋发放了？”
你怎么知道？
谢怜咬着杯沿儿抬眼看他，笑着抬手往上指了指。
花城：“……”感情你们特工从不听墙角，都是听通风管子。
“哝，”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只塑封茶叶蛋，“我从厨房顺的，看着还挺好吃。”
谢怜现在可以肯定，花城在会议后半段基本走神了：“三郎，后勤因为俩茶叶蛋被换成鹅卵石，下午差点跟送货的打起来。”
花城干咳两声，在谢怜玩味的注视下终于投降，打开步话机，牙疼似的说：“老朱……别找了，是我下午饿了没登记拿走的。”
步话机里立刻传来老朱的大呼小叫：“哥！哥你有没有低血糖！哥我这就去跟这帮不懂事的说！老大加餐不要大惊小怪！我现在就叫小刘给你送袋卤猪蹄！”
花城：“……”
谢怜已经开始盘算卤猪蹄该怎么分了。
小刘把东西规规矩矩送到办公室，眼睛不敢乱瞟大气也不敢乱出，小跑着走了，谢怜从衣柜里出来，看见卤猪蹄，欢呼一声：“开饭！”
花城被他逗笑，干脆把整个饭盒都递给他：“你先吃，我一会儿下去加餐。”
谢怜矜持道，这不好吧，花城说这有什么不好，谢怜一脸严肃接过饭盒，在花城充满鼓励的目光下，飞快但文雅地吃完了猪蹄。
还吃了一半的炒饭，花城接过饭盒看了眼，觉得他挑食得十分可爱。
“吃口蔬菜。”见谢怜吃完就要打开电脑研究下午拷出来的视频，花城无奈又好笑，夹了块西兰花喂他，那个定律又发挥了作用，一心盯视频的谢怜根本没注意喂到嘴边的是什么，嚼了两口才觉出不对，又不好吐掉浪费粮食，硬着头皮咽下：“不要了！西兰花不好吃！”
花城全当没听见，又夹了一块：“听话，啊——”
……果然谢怜又吃了。
谢怜硬是被喂得把一盒饭吃的干干净净，视频才看了不到一半，他就犯了饭后低血糖，花城刷饭盒回来，见人已经趴在桌子上吐泡泡了，不由更觉得可爱：“困了就去睡。”
谢怜迷迷糊糊摇摇头：“一会儿去青玄那里拿尸检报告，我的字典里没有睡眠。”
监狱长办公室里靠墙支着一张行军床，花城把人抄起来按在床上：“十分钟，到时间我叫你。”
谢怜坚持认为自己只是低血糖吃块糖就好，花城捏他耳朵，好笑道哥哥，监狱里哪有巧克力？
“快睡，这几天都没见你睡熟过，我在旁边你睡不好吗？”
说实话，因为一些事，谢怜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，听见有呼吸声里自己那么近会很戒备，正要编个理由让花城出门，忽然听见门锁咔嚓一声。
师青玄一头撞进来：“花城你办公室怎么还锁门！”
“我去！”他看清两人动作，后退半步，靠在门上，呆然道，“锁门好，锁门好，好……”
谢怜有心补觉也睡不成了，支起身，道，急匆匆的，怎么了？
师青玄把手里一沓纸甩得哗啦啦响：“尸检报告！”
谢怜接过，跟花城分着飞快看完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谢怜的餐盘和呕吐物里均检出安眠药成分，证实的确是被人下药。
剩余三十多个餐盘均检出安眠药成分，同样的成分在死者那里也检里出来，而死因却是花生粉过敏。
今天的午饭，馒头里加了些花生粉调色调味——死者是否知道自己对这个过敏？
“新药？”谢怜唔？了一声，问。
师青玄肯定道，是一种市面上不常见的，通常服药后八到十小时才会起效，按时间推算那时候你们都在睡觉，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。
“啊，还有件事，说了你们别太惊讶。”他想起件大事，唰地展开扇子，狂扇起来。
“嗯？”
“我下午拦住了洗餐盘的阿姨，给其他餐盘也提了样本，所有餐盘都检出了新药成分。”他合上扇子，视线转向花城，“监狱长，您这里的食堂，还负责哄犯人睡觉吗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