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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前世的狐狸和仙人
#未成年狐狸不仅是嘤嘤怪，还是撒娇鬼
#最近比较忙，能更多少是多少
[若邪绫 ]
“哥哥！不能挑食！我都看见了！”
少年蹦下凳子，发旋刚过八仙桌，举着自己的小饭碗蹬蹬蹬跑到对面坐着的白衣人身边，耸耸鼻子：“哥哥吃点肉呀！烧鸡腿好好吃，哥哥不要偷偷藏进我碗底。”
他的漆红小饭碗里，糙米下压着两只肥嫩的鸡腿，仙人对狐狸的狡猾哭笑不得，只好随他心意，夹走了比较大的那只。
狐狸这才高兴起来，嘻嘻笑着扯扯仙人袖子：“哥哥，我想坐在你腿上吃，好不好呀？”
谢怜向来溺爱他的小花，咬着筷子装模作样为难片刻，一把抱起红衣少年，少年微微红着脸啃鸡腿，咬了两口，忽然大叫起来。
“哥哥耍赖！这只才是比较大的！”
给自己夹走的鸡腿使了障眼法的谢怜一通狼吞虎咽，吧嗒把鸡骨头吐在小碟子里，呷了口茶，淡声道：“你看错了。”
狐狸瞪大了眼，气鼓鼓得耳朵都冒了出来，决定明天还要去抓山鸡，回来跟仙人比谁的障眼法厉害。
每日谦让大鸡腿到连障眼法都用上，仙人却一点都不觉得丢脸。
毕竟他喜欢，仙人看着他的狐狸吃饭，忍不住拈走他粘在脸上的一粒米，极自然的放进嘴里。
他望着窗户出神，没看见狐狸给他动作惊出的满面绯红。
一千年后，花城仍清楚记得那天清晨的每个细节。
卯时还没到，往日贪睡的仙人就早早起身，头重脚轻地洗漱，还不忘把急慌慌要下床伺候他穿衣的小花塞回被子里。
早饭是纸人买回来的肉包子，狐狸一口气吃了四个，被仙人哈哈笑着揽进怀里擦嘴。
“你要多吃饭长得高高的，以后家里房顶的茅草都要你来换，哈哈。”仙人笑着，眼睛却始终透过紧闭大门望着什么。
狐狸注意到仙人这天穿得格外好看，一身金线绣云纹滚边的白袍，白玉冠鎏金簪，雪白眉心描着一朵精致的莲花。
“哥哥真好看。”他由衷道。
谢怜头一遭没回应他的狐狸，垂着眼将小花鬓边头发仔细理了理，温温柔柔道：“外面来了哥哥的朋友，小花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好不好？”
狐狸下意识揪住仙人衣角，谢怜手臂抖了一下，表情倏地冷淡下来，掰开他的手，淡声说我很快回来，吃完碗筷收进水槽就好。
说完，仙人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。
狐狸呆呆看了半晌摇晃的门板，心头的不祥预感骤然爆炸，就地一滚化回原身，蹿出小院，却在茵茵绿草间失了方向。
太苍山葱葱郁郁，叶浪翻滚，林间奏鸣，仙人没留下脚印，狐狸蹲在院门口一只香囊前愣了半天，忽然动了动耳朵，叼起香囊，冲进树林。
每到秋天，清晨的太苍山都会有很重雾气，谢怜喜欢在这雾中打坐卜卦，狐狸喜欢偷偷跟在他后面，一面看着他的仙人，一面努力修炼。
太苍山有一处断崖，因为日落时风景漂亮，仙人常带着狐狸过来玩，天黑了，就搂着他躺在草地上数星星，数着数着，自己先睡着，还要年幼的狐狸吃力地把人扛回去。
狐狸一直将这断崖视为两人的秘密基地，有时偷偷跟着仙人清晨来这里修炼，结束后，还要呲牙裂嘴竖着六条尾巴赶跑在断崖四周觅食的小动物，幼稚又霸道。
他得了仙人点化和法力滋养，修行进步飞快，不过五十余年，已经从最初可怜兮兮一只小崽儿长成拥有六条尾巴的厉害狐妖……就是人形总不长个，仙人常抱着他开玩笑说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已经不需要踩脚凳爬上椅子了，狐狸在他腿上摇摇晃晃，大声道那我要多吃饭，长高高的保护哥哥！
“行，晚饭奖励大鸡腿，哈哈哈哈！”仙人笑出眼泪，揪了一把狐狸尾巴，指使他出门抓鸟。
狐狸一路追到断崖边，看见他的仙人背对自己跟另一个陌生人交谈，陌生人一身黑色铠甲背负长弓，正在冲他虔诚爱着的神明吹胡子瞪眼。
他下意识抖开尾巴弓下身，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，几乎就要朝那人扑去。
风信本就草木皆兵，听见动静的瞬间拉弓搭箭，谢怜抬手拦下他的长弓，温声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谁在那里！！”一阵风过去，发出响动的地方滚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，无知无辜地抽抽鼻尖，跑到一块岩石边抬脚撒了泡尿，再端庄踱回草丛。
“猫而已。”
风信眼里全是血丝，起了一层皮的嘴唇动了动，哑声道：“是慕情放我下来报信的，谢怜，你得动手，那雷劈下来不是闹着玩的，你……”
谢怜目光停在隐没小猫的一小块草丛上，笑着打断他：“动什么手，这刑罚本就荒唐可笑至极，我当年为什么会下凡？被被慕情和几十个神官一起推下来的，你不知道了？”
他转回视线，看着故友惊愕怒极的脸，挑眉道：“原来真的不知道。”
“我他妈……我……我若是知道……”
谢怜再次打断他：“你若是知道，也不好出手护着我，毕竟那时我连宫殿都塌了，到现在也是个笑话。”
“回去吧，都是我自己的造化，你插不上手的。”
“你疯了吗？！那可是天劫！他不死你就得死！”
仙人笼袖而立，声音越发温柔：“你敢动他？”
狐狸听到这儿，唰地一下炸了毛，他只是自仙人梦话和平日言行隐约猜到些仙人下凡始末，也其实根本不知道天劫是什么，但就是想不顾一切冲上前……能同生便同生，不得便同死。
下一瞬间，他听见仙人温润嗓音徐徐道——
“天道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，圣人不仁，以百姓为刍狗。”
他看见仙人手腕翻转，握住凭空出现的长剑，剑尖噙着一抹璀璨光华，转身向他藏身的地方刺来——
“天地之间，其犹橐籥乎？”
他一剑挑飞草丛中黑乎乎的一小团，飞速转身，长剑带着千钧雷霆之势向上刺去。
轰——
天空骤然炸开巨大的金色阵法，三千青紫闪电齐齐降下！
狐狸仓皇调了个头，冲向被困在光柱中的仙人。可小小一只狐妖，哪来抗衡天道的本事，他无论怎么努力，都无法撼动光柱分毫，甚至还引得几道天雷披断了后腿。
谢怜在他断腿瞬间瞪裂了眼角，血顺着眼角往下流，跟冷汗混在一起，合着雪白脸孔和眉心莲花，好看得既仙且妖，他完全疯了，不要命地滥用真气，终于破开光柱，立刻猱身而出，捞过狐狸拔腿就跑。
风信在雷劫落下的瞬间就被强制传送走了，偌大太苍山，只有一个百年游离的仙君仓皇逃窜。
狐狸窝在仙人怀里，虚弱得只能发出些呜咽，他感觉到自己被小心放在稻草上，他的神明在温柔整理他糊满血污的皮毛。
“哥哥……我还能继续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谢怜惊慌叫了半句，软下声来，“这是丹药，来，张嘴。”
狐狸听话地吞下，丹药入腹，像一双温暖的手将他从剧痛寒冷的泥潭中拉了出来，仙人把他抱到膝上，垂下头，亲吻他焦糊的额头。
一只冰冷到极点的手搭上狐狸眼皮，谢怜轻声道：“你会不会想我？”
“我永远不会忘记您！我永远不会！！！”掌心下传来狐狸的嘶声咆哮。仙人勾起苍白的嘴唇，点了点头。
他想，真好，死到临头，还有人发誓永远不会忘记我。
仙人哆嗦着解开沾满血污的衣襟，以指为刃，剖开了胸膛。
——“哥哥很快就回来。”
这是他对狐狸说的最后一句话，此后，千年浑噩颠沛，百世流离转徙。
世上再无仙乐真君。
真君身死魂消，符咒自动脱落。
狐狸发疯地咆哮，冲出山洞朝天雷方向狂奔，他不久前被治疗过的腿承受不住剧烈运动又断掉了，毫不在乎地烧尽全部法力，狐火烧得太苍山百兽奔逃，终于抢在阵法消失前冲进揉了火的旋风中，捞出了仙人被天雷劈散的部分灵魂。
凄风骤雨，他趴在小院废墟上，于泼墨天地间失声痛哭。
几日后的清晨，由于狐狸经年累月设下的幼稚阵法，只剩断崖周围仍草木葱茏。林雾里飘着淡淡腥气，枯树墩子下蜷着小小一只团子，十步开外，有道人单膝跪着，衣服给血浸透，血珠子滴滴答答落进松软泥土，风莎啦啦吹过，那道人周身漫出丝缕白光，盘旋向浩渺星河。
明明已经给浓烟熏死的小猫，突然睁开了眼。
“喵？”
狐狸后来在一次次顺利渡劫中恍然大悟，当年山洞中，仙人喂自己吃下的，是他的金丹；契入自己后背的，是他的仙骨。
仙人早早就以法力润物细无声浸透他浑身，是以被迫接入仙骨时，濒死的狐狸才能全无不适感。
内丹整合进经脉无法取出，花城便转而学着当年那人的做法，开胸断骨，将金光闪闪的一小截虔诚供于千灯观正殿，再加上九十九道封禁，不敢让仙骨受损分毫。
他救下仙人的一魂一魄，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器皿，自豪又绝望地认为这是哥哥在闹脾气，毕竟他只喜欢自己。
于是挖眼藏魂，布阵护法，狐狸长久地跪在殿里，面无表情，不知疲倦地磕头。
花城坚信他的仙人还活在世上，大闹天庭，却发现有关那人的记载已经寥寥无几，悲伤愤怒之下一把狐火炸了大半天庭，火星落下凡间，一夜之内烧毁在场三十三位神官的所有宫观。
神官们都不知道这新晋妖王是打哪冒出来的，讨好不动又打不过，从此任狐宰割，甚至入了冬，狐皮袄都不敢穿了。
谢怜眨眨眼，感觉到眼角灼痛又剧烈起来。
我一直在骗你，他想，堂堂仙乐真君，有残魂傍身，怎么可能连话都不会说？
还有就是，我一直都知道，我当年就喜欢你。
tbc
